没有一个人没有做过游戏。婴儿在摇篮里吮手指,老人在墙角根下象棋,农妇在麦田中讲笑话,文人在沙发上吐香烟圈……从宽泛的意义上说,凡是为了消遣和快乐而自发产生的行为,都可以视为游戏。但是显然,只有当这些行为成为群体性的,并且有规则的活动时,才算是成熟的游戏。因此,“打闹”只是自发的游戏,“摔跤”才是真正的游戏,正如“戏水”不等于正式的“游泳”一样。
现在的孩子多喜欢变形金刚、芭比娃娃等舶来玩具,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祖先曾经发明过七巧板、华容道、孔明锁、五子棋、九连环、抖空竹等等传统游戏。
中国古代有着极为丰富的游戏文化。《韩湘子全传》第五回中说:“湘子回到书房中,闷闷不乐,坐在那里调神运气。两个当值的近前道:‘大叔不要愁烦,我们学些恁么替大叔解闷如何?’湘子道:‘世上有什么东西解得闷?’当值的道:‘插牌、斗草、打双陆、下象棋、绰纸牌、斗六张、掷骰子、蹴气球,都是解得闷。’”
其中说的种种解闷方式,其实都是古代流行的游戏。元代剧作家关汉卿在《一枝花·不伏老》里有这样的自白:“我也会围棋、会蹴鞠、会打围、会插科、会歌舞、回吹弹、会咽作、会吟诗、会双陆。”可知游戏在古人心目中,也是一种值得自豪的资本。
中国的经典智力游戏,如九连环、七巧板、华容道、鲁班锁等,把数学和游戏完美结合起来,对于开发思维智力具有独特的功能。西方人将它们统称为“中国的难题”,这些难题涉及到数学中的几何学、拓扑学、运筹学等多门学科。李约瑟博士的《中国科技史》称七巧板是“东方最古老的消遣品之一”,日本的《数理科学》杂志将华容道称为“智力游戏界三大不可思议之一”。
中国古典游戏对世界产生过巨大影响。现在户外运动正在成为新兴的游乐活动,登山、攀岩、蹦极、漂流、滑雪、潜水、越野、溯溪等以其挑战性和刺激性得到许多人的青睐。户外游乐的兴起,使人们远离城市,走向荒野,向大自然寻求人类生存的本质意义。而在这些新兴游乐项目产生之前,中国人早已有自己的户外运动。最显著的要数御术、骑术和射术了。
生产生活需要便捷的交通工具,军事战争需要更加灵活的运输器械,于是马匹和马车走进了人类文明的历史。拥有马车的多寡,甚至一度成为衡量一个国家实力的标准。千乘之国,万乘之君,就是以马车的数量衡量国力。古代中国的御术和骑术相当发达,现在的赛马与赛车不过是历史的延续。战争与狩猎都需要一种远距离的投掷武器,因此射箭可以说是古代户外活动的鼻祖。
在中国历史上,与射箭有关的典故不胜枚举,汉朝飞将军李广的“射石没羽”,北齐斛律光的“射落大雕”,北周长孙晟的“一箭双雕”,唐朝薛仁贵的“三箭定天山”,南宋岳飞的“左右手射”,都在国人中间脍炙人口,耳熟能详。在火器普及之后,射箭便从军事领域退出,成为纯粹的户外游乐运动。
中国古典游戏中的一部分,是从宗教祭祀转化而来的。最明显的是龙舟竞渡。考古学家曾在浙江发现了一件春秋时期的青铜钺,表面纹饰就是龙舟竞渡,而且人戴着羽饰,动作整齐划一。龙舟竞渡常常和屈原的故事相联系,实际上它起源于宗教祭祀。人们用龙的形象装饰小舟,一路敲锣打鼓,祈求风调雨顺。在热闹的活动中,人们得到了乐趣,于是娱神变成了娱己。龙舟竞渡就带着宗教的身影,带着美丽的传说,走过了千年的时光,走出了南方的泽国,成为东亚人共同的游乐。
在今天中国的网民中,年轻人占绝对多数。互联网的文化环境如何,对青少年影响非常之大。网络文化改变了青少年传统的学习和游戏的方式,让他们体验到更多的自信和快乐。但是,我们不能不看到互联网对未成年人带来的消极影响。就网络游戏而言,当前传统的、民族的项目显然太少,时髦的、舶来的项目显然太多,从而造成游戏文化生态的失衡。
中国拥有悠久灿烂的文明,可以为游戏开发提供丰富的资源。日本、韩国甚至美国的游戏开发商都常常从中国文化经典中汲取养分,开发出游戏产品再打入中国市场,而中国人自已利用本土的文化资源反而非常不够,能打动人和吸引人的本土游戏产品相当缺乏。从长远来看,当我们失去游戏市场时,丢掉的也许不仅是经济的利益,更重要的是文化的地位。在世界文化中,各民族文化都有其存在的权利和独特的价值。
众多的民族游戏项目,如石担、石锁、弹丸、爬杆、跳板、木杠、皮条、沙袋、地转、跳桌、筋斗、打术、跳术、跳绳、飞叉、中幡、弓箭术、叠罗汉、大武术、五虎棍等,不但不应该任其消亡,而且应该得到有效保护。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维吾尔族的踩绳、蒙古族的摔跤、朝鲜族的跳板等精彩的民族游戏,消逝在岁月的风烟中。
现代网络游戏是一门多元化的专业,包括技术、美工、创意、策划、运营、推广等,但其中最根本的是文化资源。现代游戏应从中国经典游戏中汲取养分,才是必由之路。可以说,了解、保护和弘扬中国传统游戏文化,在当前经济一体化、时尚全球化的大潮中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。
(节选自《闲敲棋子落灯花》作者:韦明铧)